安东尼

深渊

顾盼:

————《迷雾》剧改同人





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正在凝视你。
                                                                            
                                                                        ——尼采










“你相信爱情吗。”


在打开那张放在姜太昱抽屉最里面的纸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声音。
甚至来不及震惊和失措,那个声音夹带着自己附属的问题,就顺着指尖一直爬到了喉管。
那是庭审结束后,那个警官专门支开姜太昱后,问自己的问题。
“这和今天的庭审无关吧,”高慧兰想起,当时的自己似乎就是这样回答的,“都已经到现在了,您还是不肯死心么。”


那个警官却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令人厌恶。


“你相信么。”
他把目光从自己的脸上移开,顺着地板的裂缝,蜿蜒到一旁的角落里正在侧着身讲电话的姜太昱的背脊上。
“爱情。”


高慧兰没有再说话,她顺着面前男人的眼光,穿透姜太昱的后背,看到他背后的窗子外面,大片大片的香柏树。


她突然想起一些很遥远的事情来,一些被她掩埋起来故意不去提及的事情。
她想起很多年前,姜太昱向自己求婚的那个公园,那个公园里,也有大片大片的香柏树,走了很久,也走不到尽头。


“佳美的树木就是黎巴嫩的香柏树,是耶和华栽种的,都满了汁浆。”他停下脚步来,树木的阴翳透过枝节落在他脸上,那个男人站在那里,背诵着圣经诗篇的104篇16节,“它不仅是耶稣基督道成肉身的见证人,也是基督教徒在主面前的期许。”


“所以,香柏树是希望。播下希望,即使是世界末日人类也不会灭亡。”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深灰色,丝绒的壳,“我希望永远不会有世界末日,因为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时隔多年,再次想起,记忆如大雨倾盆。


“已经结束了,”她把目光从香柏树上收起来,重新回落到面前男人的脸上,“姜警官。”
“不是的。”
那个男人转身离开,只剩下话音留了下来。
“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打开了那张纸的此时此刻,高慧兰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她明白这张纸上的内容意味着什么,也明白接下来她的生活会面对什么。
只是换成谁,会想要面对呢。
一切才刚刚开始。











人最愚蠢的瞬间,大脑往往是被感情支配着的。
就像依靠在那个男人宽大的保护层里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保护层,可能就是深渊本身。
他的信誓旦旦,他的斩钉截铁。。
可能并不是因为他知道凶手不是她。
而是因为,他知道凶手是谁。



感情用事往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每个人都一样。
高慧兰拿着那张纸从地板上坐起来,走去客厅喝了一杯水,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下。
她终于做好了等那个男人回来的准备。
她太想知道了。
想知道结局,想知道真相。
她想听他亲口讲。












姜太昱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没开灯,也没有任何声响。
直到他打开灯的瞬间,才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高慧兰。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到他进来,轻轻地抬起眼。


“把灯关上吧,”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裹了一层雾气,“我不想看清你的脸了。”


姜太昱的眼光在手指按下开关前匆匆掠过,看到了高慧兰手里拿着的那张纸。
他只好按下开关,让整个房间重新回到黑暗。
因为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那张纸上,是什么样的内容。


“是你么。”


她的声音有些哑了,像是一捧碎玻璃。
若是别人问起,姜太昱或许会有一百个解释来应对,可当他面对着高慧兰的时候,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哪怕是真相,只要是会伤害她的,就都是不对的。


“慧兰呐。”
他走到高慧兰跟前,然后低下身,黑暗能把所有细小的声音都放大,此时此刻,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就像是一场潮水。



“是你么。”
她抬起手来,那个男人的脸就在自己面前,触手可及。
她摸了摸他的嘴唇,然后回想起一些很遥远的亲吻来。
回忆是那么真实,她甚至可以想起,那些亲吻里头裹着的,他唇齿的温度。
回忆怎么可以那么真实,怎么可以比真相还要真实。
“这么多年了,你似乎总是不肯相信我。”


姜太昱感受着她的手指的轨迹,从嘴唇,到鼻尖,很慢,很久没有。


“你嫁给我的时候,我答应让你幸福,可后来我发现,在你的人生里,幸福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部分。”他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后来你拼命工作,我答应你,会成为你的大树你的支柱,可后来我发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一个人努力着,你从不需要我,不需要任何人。”


高慧兰的手指停在了那个人的眼眶上,因为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是一片潮湿了。


“你相信过我么,那些我答应过你的,这么多年。”
他哭了。
他的眉头本是那样硬朗,硬朗到自己从未见过他落泪。




“是你么。”
她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那颗眼泪,于是她轻轻地把它擦掉了。


“慧兰呐,一次,就一次,相信我好么。”
高慧兰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难过了。
她把手从他的脸上移开,然后站起身来,轻轻地抱住了那团颤抖的声音。
她亲手选择的伴侣,她不容置疑的爱人。



“是你么。”
她感觉得到的,怀里头的人的哽咽,她摸了摸他的头发,硬硬的。
沉默把两人之间本就漫长的相处拉得更长,或许从一开始,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慧兰呐。”
姜太昱的声音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重新出现,他把自己的一整张脸都埋在那个他最爱惜的怀抱里,声音沉闷却清晰。



“不是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
全世界都在争着吵着,恨不得每个人都跑来告诉你,所谓的真相。
告诉你你相信着的那个人,是凶手,是犯人,是深渊。
你反复地与自己和前尘旧事对峙,权衡,割舍,然后下定决心来。
就在你决定与他共赴深渊的时候,那个人却突然告诉了你另一个版本的真相。
你表面上不知道该相信谁,其实是因为相信谁也无所谓。
因为你看着面前的深渊,你突然不想跳了。
你想和他共度余生。



高慧兰抬起头,看向窗外。


天快要亮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主播就早早出门了。
姜太昱还是那样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她选了一件浅色的裙子,看着她画妆,看着她俯下身穿上高跟鞋的模样。


“今天要一起录的那个节目,别迟到了。”
她的语气很淡,说完之后就关上门走了出去,似乎昨天的那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波澜。
可相安未必无事。


她越是不动声色,就越是往姜太昱心里扎了一千根针。
他倒宁愿她哭出来喊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太安静了,这样子的安静让姜太昱觉得或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结局是什么样子,真相是什么样子,或许都不重要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去衣柜里选了一套她以前买给自己的西装,仔细地打好领带。
他穿好鞋子,走到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表摘了下来放在鞋柜上。
他突然不想要去在意时间了。


没有坐电梯,而是一阶一阶地走下去,走得很慢,好像每一步都积满了灰。
他走去不远处的花店买了一捧花,每一支都仔仔细细地选了,每种颜色,每层枝叶,每个花苞,都仔仔细细地选了,然后轻轻捧在手里面。
然后他走到停车场,却在拉开车门的时候,听到另一扇车门被拉开的声音。


抬起头来看,是高慧兰。


她拉开车门,然后自然地坐进去,流畅,毫无停顿。
“一起去吧,我们。”
高慧兰用余光飞快地看了一遍身边的人,然后迅速地把眼神收回来。
自己送他的那身西装,端正的领带,甚至还选了一捧花。
“这花本来是打算等下再给你的,”姜太昱把花递给身旁的人,然后侧过身为她系好安全带,“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他把车子开起来,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也一齐跟着掉进了沉默里。
高慧兰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和路边的树木一起飞快地倒退回去。


她觉得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他的每一个细小动作背后隐藏的言语,她似乎都能听见。
为什么听不到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高慧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姜太昱,”她突然开口,把空气里的沉默搅动起来,“你还记得么,你以前和我说,以后你会送很多花给我。”
她看着手里的那捧花,轻轻地抿了抿嘴。
“我相信你。”


高慧兰一边说着一边把头别过去,不去看身旁人的表情。
“你说过要成为我的大树,我相信你。”


今天的雾似乎格外地大,车窗外的景色慢慢隐匿起来,只剩下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脸。
“你说不是你,我相信你。”


车子突然停下了,在隧道口,那个男人最终还是踩了刹车。






赴死是很简单的,只要你舍得。


不能心软,也不能犹豫。


只是现在这个瞬间的姜太昱已经失去了抉择的权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因为他从来没有期待过,高慧兰会这样说。


他把车窗放了一点下来,窗外的雾气夹带着车流的嘈杂声一齐涌进了耳朵里。


“我。”
在漫长的沉默后,姜太昱终于张开了嘴巴。
“太害怕了。”


他开始把脑海里关于那个晚上的片段都拼合起来,然后慢慢还原。
他站在记忆的大海边,俯身脱下鞋袜。
想起来了,那个晚上。
自己越来越快的车速,胸腔里挤挤挨挨的嫉妒,那个几天前还在和自己耀武扬威的高尔夫球选手,此刻却瘫在地上,像一摊冰冷的泥。
就在他的身边,躺着的那枚胸针,它的主人,是自己绝对不能失去的那个女人。


脑内的运转混乱而缓慢,他只能机械地把眼前看到的事物联系在一起。
死掉的男人,刚刚见面的两个人,高慧兰的胸针。
这样的联想,让姜太昱无路可退。


他匆忙地挪动尸体,整理现场,却在慌乱中没有发现自己搬动尸体时掉落在车里的胸针。



“我本应该折返回去拿那个胸针的,可是它真的太重了。”
讲到这里的时候,姜太昱突然顿了顿。
“我看着它,就会想起,那个男人一脸笑意地举着它,说是你在他房间不小心弄掉的,让我把它还给你。”
那个胸针的重量和姜太昱的尊严和嫉妒叠加在一起,变得无比沉重。



“我太害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发动起车子,缓慢进入隧道。
“当我赶到那里,看到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和他身旁的你的胸针,太害怕了,害怕是你。”



车子开得很慢,高慧兰看着车窗外面,大雾好像快要散了。


【你相信爱情么。】


她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来。


就像自己已经做好了哪怕凶手真的是他,也想要陪着他辩解甚至面对一样。
那个男人在以为凶手是她的时候,脑海里也只有掩盖。
哪怕是背离道德,扭曲真相。
情爱总是让人无意识地自私又失常。




“太昱啊。”她把脸转过来,正视着前面的雾一点点变淡,“不是我。”


前方那个模糊的光点越来越近,漫长黑暗隧道的出口。
高慧兰抬起手,搭在姜太昱的手腕上,轻轻地握了一下。



“我相信。”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能把高慧兰的眼眶震湿。



“那个让我饱受折磨的人,那个让你害怕的人,那个让我们经历这一切的人,那个真正的凶手”此时此刻的高慧兰的声音无比坚硬,毕竟现在她已经没有要心软的理由了,“我一定会亲手,找出来。”


车子终于开出了隧道。


雾散了。







其实万事万物冥冥之中都是一样。
那些自以为已经平淡不起波澜的存在,其实只是在等着一场风来唤醒。
姜太昱以为在自己心里,那个女人已经不重要了。
可是当他看到她和别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嫉妒和占有欲却像魔鬼一样提醒着自己,那个女人,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
高慧兰觉得自己从不相信爱情。
可是当她站在真相面前选择的时候,她突然知道了答案。
并不是因为她选择了什么,而是因为如果没有情爱,她根本不需要做出选择。
风吹而燎原。










“前辈。”


高慧兰刚录完节目,正准备和姜太昱一起回家的时候,被迎面走过来的韩智苑叫住了。
“有件事可能并不重要,可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前辈。”
韩智苑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高慧兰身边的姜太昱,然后给了高主播一个暗示。
“太昱啊,你先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高慧兰自然明白韩智苑眼神里传达给自己的意思,立刻支开了一旁的姜太昱。


“前辈,”韩智苑在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了的时候,这才开口,“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可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介意着这件事。”
“你说。”
“其实在凯文李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去见了一个人,”她微微地侧了侧身,保持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话音的距离,“徐恩珠。”


“徐恩珠?”
高慧兰想不出来,这两个自己觉得毫无关联的人,为什么会在那天晚上见面。


“是,徐恩珠。”事到如今,在双方都互相了解且并肩战斗了之后,韩智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对高慧兰不再隐瞒,“因为我和凯文李,睡过了。”


不算讶异的,听见这样的话从韩智苑的嘴里说出来。
一个有美貌有才能又有欲望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现实而有利的事情来。
高慧兰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论是自己,还是韩智苑,其实都是一样的。


“那天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可能是摇摇欲坠的婚姻让她觉得愤怒又无助,”韩智苑顿了顿,想起一些细小的事情来,“毕竟她连婚戒都没有戴。”
“这就是全部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高慧兰突然觉得有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不是的,前辈,”韩智苑终于说出了她想要告诉高慧兰的重点,“一起坐着的时候,我看见有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迟疑了,站起身走远了才接。”
“我看到了的,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老公。”


徐恩珠。


徐恩珠。


脑子里的枝蔓疯狂生长,然后交缠。


“我在想,或许那天晚上,徐恩珠有没有可能,去见过凯文李呢。前辈。”



徐恩珠。


自己遗漏掉的部分,难道是这个女人么。


站在最无辜最可怜的位置,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那个这场事故里最大的受害者。
从来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加害人。
一直都在这样安全的位置里存活下来了么。


徐恩珠。


我的,好朋友。


如果真的是你,那你可真是,令我惊喜啊。







“太昱啊,”高慧兰作别了韩智苑,拉开已经在停车场等了自己许久的姜太昱的车门,“或许这个胸针,现在还有在卖么。”


她坐在车上,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放着的,是姜太昱送给自己的那枚胸针。


“已经从警察那里拿回来了么?”
“是,我还没有打开,”高慧兰把那个小袋子举起来看了看,“它会告诉我的,真相。”






这之后高慧兰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个地方。


当徐恩珠打开房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还是有一些迟疑的。
怎么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她呢,明明心里面恨不得这个人下一秒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你怎么来了。”
徐恩珠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我来看看你。”高慧兰却像没有看到徐恩珠脸上的表情一样,自顾自地走了进去,“我给你带了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店的煎饺,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吧。”
高慧兰就在自己眼前那样若无其事地走进去,高跟鞋清冽的声音就像钉在自己心上。


“把你的虚情假意收起来吧,高慧兰。”
高慧兰的动作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就停下来,而是自然又流畅地走到桌子前面,从袋子里取出打包盒,轻轻打开,醋汁溅到她的手背上,她笑了笑,擦掉了。


“恩珠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高慧兰走过去,把筷子放进徐恩珠的手里。


“我的庭审结束了,甚至证物也都被还了回来,”她刻意地强调着这一点,引着徐恩珠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戴着的那个胸针上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果然注意到了,那个胸针。


“不会过去的,”徐恩珠的表情有瞬间的慌乱,及其短促,她马上地调整复原,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高慧兰衣服上别着的那枚胸针,“证物不会过去,你也不会过去,这一切都不会过去的。”


“恩珠啊。”


高慧兰笑了笑,然后握住了徐恩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我不是杀死你丈夫的凶手。”
“这一点,你比谁都更清楚。”


“不是么。”



一切都按部就班。


每一个步骤都按照高慧兰的设想,很好地发生了。


她走下楼,发动车子,一步步逼近真相。








“今天怎么是高主播主动来找我啊。”


高慧兰又一次见到了姜警官,这一次却是她自己主动来的。
“这次我来,是想要警官帮我一个忙。”
“怎么,”面前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我们高主播还是想要和我对峙到最后么?”
“我只是想告诉您真相罢了。”


高慧兰一边说,一边摘下自己衣服上的胸针。
“这枚,是我今天刚买的,戴上的时候我仔细擦过了,所以现在这上面应该只有两种指纹,我的,和徐恩珠的。”
然后高慧兰低下头,从包里取出那个透明的证物袋。
“而这一枚,是当时事发现场,我掉在那里的那枚。”


“所以呢。”
“我希望姜警官能帮我检查一下,后一枚的胸针上,有没有前一枚胸针上的,徐恩珠的指纹。”
“徐恩珠?”
姜警官快速地从记忆里把这个女人的脸挑选了出来,是了,自己从来没有在那个女人身上,花半点的心思。
“是,徐恩珠。”


从徐恩珠和凯文李回到韩国到现在,她们没有见过几次面。
更不要说,接触到这个胸针了。
她能接触到那枚胸针的,就只有那个晚上,那个自己不小心,在和凯文李见面之后,不小心把胸针掉在了车子里的,那个晚上。
所以,如果那枚姜太昱送给自己的胸针上有徐恩珠的指纹的话,就只有一种解释。
徐恩珠和凯文李是见过面的。
在他死掉的,那个晚上。


“可是高主播,就算检测的结果和你预想的一样,这恐怕也无法被当成证据。”
“确凿的证据,我以后会给您的,我希望您做的,只是证实一下我的猜想,而已。”
高慧兰把两枚胸针推到姜警官面前,轻轻地笑了笑。


“一定会让您看到的,真相。”











高慧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可是卧室里的灯还亮着。


“回来了。”


姜太昱站起身,帮高慧兰脱掉外套,然后挂好。
就在他准备转身去为她倒杯水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背后环绕上来的温度。


“太昱啊。”
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己的一整张脸都埋进那个男人的身体里面。


“再给我几天时间吧,就几天,”她的声音闷闷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去旅游,去你想去的,温暖的地方。”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姜太昱觉得自己心里面那些最柔软的地方,都快要化开了。


“好。”
他转过身,轻轻地把身后的人抱进自己怀里面。


她的头发真软,软得像一捧花一样。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一起去。”
“去温暖的地方。”






夜幕降临。



仁慈的主深爱世人。


将鲜花还给王座。


将光亮还给星辰。


将亲吻重新还给那一对本就相爱的嘴唇。













高慧兰接到姜警官的电话那天,晴空万里。


她选了一条姜太昱买给自己的连衣裙,花苞的颜色。
姜太昱站在她身后,轻轻地笑着。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
高慧兰握了一下姜太昱的手,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进了那幢楼。


没错了。
姜警官电话的内容。
“和你预想的一样,两枚胸针上,都有徐恩珠的指纹。”



马上就能揭晓了吧。


真相。









“恩珠啊,又见面了。”


徐恩珠打开门,发现又是那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
“高慧兰,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是么?”高慧兰依旧像上次一样,云淡风轻地走了进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真相么,我今天可是特意来告诉你的啊。”
高慧兰没有看到,身后徐恩珠脸上,满是阴霾。


“恩珠啊,你还记得这个胸针么?”高慧兰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胸针,“上次我到你这里来,也是戴着的。”


“可是你不知道吧,这一枚,并不是那天晚上我掉在车里的那枚,”高慧兰抬起头,捕捉到意思徐恩珠眼里的变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枚,“而这枚,才是那天晚上,你见到的握住的丢下的,那枚。”


“高慧兰,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


“所以那天,你故意摸了我的胸针,为的就是,能在胸针上留下指纹,掩盖掉你的指纹本就在胸针上的事实。可是你没想到,胸针,并不是同一枚。”


徐恩珠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被她迅速地掩盖了过去。


“你和他见过面的吧,就在凯文李死掉的那个晚上。”


“高慧兰!”
高慧兰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有些控制不好自己情绪的徐恩珠,轻轻地笑了一下。


“让我想想,我们恩珠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前脚才见过了韩智苑,带着满肚子的气愤和委屈,去和等在约定地点说是要和你谈一谈的凯文李见面。后脚你就发现,我的胸针,掉在了他的车里。很生气吧,我们恩珠。”


“你质问他,是不是和我有婚外情,可他却不屑一顾,似乎婚外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拿起胸针,掉着眼泪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凯文李说了什么呢。让我猜猜,他已经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婚姻了,是么,恩珠啊。”



“高慧兰!你说够了没有!”
面前的人越是愤怒,就越是能证明,自己的猜测,其实都是对的。




“然后呢,然后被伤透了心的我们恩珠,做了什么呢。”
高慧兰站起身来,慢慢地环顾着整个房子。


一步一步地走着,高跟鞋一下下地敲在地板上。


“是高尔夫球杆么?不是的,这对你来说,太简单了。”
高慧兰转过身,眯起眼睛,朝着徐恩珠笑了。


“恩珠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还一起上学的那时候,有一次画画比赛,我得了第一,你第二。第二天,我打开抽屉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只,被我的奖状裹起来的死老鼠。”高慧兰抬起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是你吧,恩珠啊,我一直都知道是你。因为你最喜欢这样,用对方所珍视的东西,去摧毁对方。”


“所以,这次,我们恩珠选了什么呢。”


高慧兰继续走着,她的每一步都让一旁的徐恩珠无比煎熬。





突然,她的脚步,在玻璃展示柜前停了下来。





“是这其中的一个吧,”她抬起头,看着那些隔层上摆放着的凯文李无数比赛所得的奖杯,“那个男人最珍视的奖杯,我们恩珠,是不是拿了其中的一个,去打烂了那个无情的男人的头骨呢。”


高慧兰的目光在每一个奖杯上游走,她知道自己不会错的,因为她了解她的好朋友了,徐恩珠。


“不管过多久,不管你擦几遍,鲁米诺反映,都会告诉我们真相。”





“恩珠啊,是你吧。”











高慧兰转过身,看向身后阴影里站着的那个女人。



徐恩珠沉默了很久,然后竟一下子笑了起来。













“高慧兰,你这种一直在被爱着的人,又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呢。”



徐恩珠慢慢走到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然后拉开来,取出了一只奖杯。


“多可笑啊,他跟我说,他还爱着你。”
徐恩珠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他还爱着你?那我呢?那我徐恩珠呢?从头到尾,从小到大,就只是你的替代品吗?”


徐恩珠垂下眼,轻轻擦了擦手里握着的那个奖杯。
“从他说出他还爱着你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珍贵的东西不再珍贵了,就应该亲手毁掉,不是么。”











“恩珠啊,结束了,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高慧兰从徐恩珠家里走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
她掏出录音笔,按下停止的按钮。
抬起头来看,不远处,站在那里一直等着自己的姜太昱。


天气真好啊。
她抬起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太阳。
然后朝那个人跑过去。













姜太昱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在朝自己跑过来的高慧兰。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眼里的那个女人,像极了一个深渊。


一个需要用自己全部的爱意和疼惜去填满的深渊,一个需要交付自己余生的深渊,一个需要被温柔豢养的深渊。


他看着那个深渊,笑了起来。























他正凝视着深渊,而那深渊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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